法依则欲言又止，点了点头。黎帕那继续往小杯子里倒茶，暗想虽然嘴里寒暄着让海珑麟留下来用膳但从她和国王的争吵中流露出来的恶劣关系估摸也只能抱着一半的可能性，海珑麟要么厚着脸皮装成没事人坐下来用晚膳要么更加憎恨国王，一刻也不愿意多留。黎帕那想到这里，问法依则：“王女对你说得这些话是背着国王私下说还是当着国王的面说？”

        法依则回答：“当着我的面说的而且很大声。”黎帕那又问：“那国王什么反应。”

        法依则说国王的脸色特别臭，没敢多看。黎帕那沉默片刻，说：“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法依则尔后离开灶房不远迎面遇到尉屠耆，劈头就问:“听管家说海珑麟来了？找国王做什么。”

        法依则回答:“好像是来告安归的状吧，还和国王吵得挺凶。”告状。呵呵，这两个人有点意思啊一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跟来。互相告状！尉屠耆暗想着走进灶房站在水雾缭绕间忙碌的黎帕那的身后，“海珑麟是告状的，不用招待那么殷勤，国王也不会说什么？”

        “错，”黎帕那往茶里放入几块碎冰，头也不回地说：“她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她有目的。”西域普遍用冰饮防暑降温，冰种这玩意儿在汉朝稀罕又昂贵只能皇家和上层贵族用得起，但在西域常见且用法多样。独特的沙漠地貌条件便于挖冰库，况且沙漠也有隔热作用所以挖个五六米深的地下冰库即可随意存放冰块。西域每入冬寒冷湖泊溪河都结冰，取冰方便得很，楼兰人通常喜欢在河渠末端和绿洲中心挖个险湖存放水，因此很多冰库分布于湖、江、河渠旁边，具体来说是这样———当入冬湖、河、渠结冰后，家族成员或者邻里相互约好一起来到已经冰封的取冰地用榔头、石镐、锥子、铁锹等工具把已经冻得很厚的冰面砸开然后把大块的冰分割成便于运输的小块冰，拿绳子捆绑后用马车驴车运回到自家挖掘的冰库。

        “她肯定听见安归来找国王告状的风声，”尉屠耆双手叉腰说：“犯心虚所以不得不来。”黎帕那边把茶壶和杯子放在托盘里边说：“我原打算留她用一顿晚膳……”尉屠耆一听可就不干了，抢过托盘，“你还嫌不够乱吗？留她喝茶还用晚膳？”“放心吧。”黎帕那笑说：“说说而已实际未必留得住。”

        薇迪雅跟着海珑麟来到巴塞木府邸但没进去，因为海珑麟临进门前说过不会逗留太久，她就在门外等候，谁知一等就是足足两个时辰，站得腰酸背痛索性又坐在台阶上，时而站站又时而坐坐还忍受着闷热的煎熬，抽出衣袋里的丝绢象征性地狠命地扇出几丝微弱的风，根本无济于事，她简直闷热得浑身流汗，气也不容易透一口，汗水在脸上肆意的流淌，汗水完全浸透了她的衣衫。“王女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终于，身后传来一阵“吧嗒吧嗒”脚步声，由远及近，啊哈这是王女的脚步声。薇迪雅喜出望外地转过身果然看见海珑麟沉着脸走过来，“王女，这次见到国王了吧？怎么样？”

        “你还有脸问我！”海珑麟不等她问完就劈头盖脸地数落：“都是你让我来，害得我挨了老东西一顿臭骂！”然后撇下这个女官跺着脚气鼓鼓地离开。“臭骂就臭骂呗。”薇迪雅并不觉得奇怪，追在她后面好言劝说：“你到底是愿意挨自己的父亲臭骂还是愿意活在摄政王一族的阴影之下？王女？你好好想想？”

        “想想个鬼！”海珑麟头也不回边往前冲边骂骂咧咧道：“你知道什么，老东西伪装多年终于流露出否定我血统的意思，反正横竖都是死，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啊，王女。”薇迪雅吓了一跳拔腿使劲追越走越远的海珑麟。“你别......”

        “热合曼啊，我知道你在笺摩那手下做事多年彼此感情深厚。”大概是热得心烦意乱，童格罗迦嫌身边侍女扇风扇得太慢，索性一把抢过扇子呼啦啦自己扇风，对前来应见的热合曼说：“可笺摩那被革职这件事我也是被逼无奈。你知道民意难违，所以我不得不……”

        “摄政王。”热合曼倒也通情理，弯腰行抚胸礼神情淡定，谨慎：“卑职能理解你的苦心。卑职觉得如今风口浪尖之上，将大将军革职也未必是坏事。然而，”说到这里顿了顿稍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正因为和大将军共事多年，卑职非常非常相信大将军的人品”

        热合曼注意到童格罗迦垂下眼皮子只顾着扇风没有吭声，便认为其是默认，神情稍微放松，似笑非笑道：“摄政王。关于骚乱一事，卑职敢在佛祖面前起誓大将军绝对无辜。”“何况大将军又是你的妻弟，你肯定也相信他的，对吧。”

        “仅我相信他没用啊。”童格罗迦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你别忘记当街砍杀他的是谁。这次捅娄子了而且是大娄子。连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被连累。”听摄政王的意思无非是想暗示国王这一关难过？热合曼杵在原地，像几天没浇水的花，焉了：怎么办？难道要我亲自去西城区找国王解释？傻瓜。剪不断理还乱，解释得来吗？国王素来执拗又多疑，岂会相信我一介小小兵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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