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米得意的扬了扬手腕，又把玉镯子隐在了袖下，随即笑道：“自然是讨得县令夫人殷氏一笑，夫人赏给我的。并且，还是夫人亲自戴在我腕上的，说希望我以后有机会，常去她府上坐客，让我给她解闷儿。”反正这话三分真七分假，但东西是实打实的，齐赛花又一向假精明，见着钱，便什么都忘在脑后了。

        齐氏捏着田书，看好几眼，可惜，她不大识字，只晓得文书末尾的王什么什么。她手里拿着几两银子，眼巴巴的瞧着谢小米的手晃来晃去，转念又道：“我倒是听人说，有个叫小米的姑娘在乞巧节上逗得三年没笑过的县太爷夫人一笑，不过，倒没想到是你这个丫头。”

        谢小米忙不迭的点头。

        齐氏眼珠一转，表情却是又变了变：“虽说你做的这件事，倒是给我们谢家长了脸。不过，你和阿有一起出去的这三天三夜，风言风语的唾沫星子都快把你爹和我给淹死了！你这丫头，这回你爹可是生了大气，还有咱们老谢家的当家的，族里都开始商量着你的事了。”

        “老谢家当家的？族里？”谢小米虽然料到谢长贵会生气，但是，这所谓的谢家老当年的，还有族里，是指谁？

        齐氏翻了个白眼，又揪起谢小米的耳朵，进到屋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荡起了一层灰土。随即冷冷的对谢小米喝道：“对着祖宗的牌位，跪下！”

        眼见着齐氏脸色还是十分难看，谢小米微微皱了下眉头，也没反驳，便跪了祖宗牌位前。离家的路上，她也反复考量着，要不要借此机会逃离这个谢家，回到自己的家。但是思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时至今她所有的路都已经成了死路。似她这般的农家女子，就算回到谢家，又能做什么呢？没有父母宗亲的帮助，她又顶着谢小米的脸，无非是没身为奴，进入谢家伺候老爷小姐们，以策生计。她虽不在乎身份究竟怎么样，但若要保护娘和咏莲，奴籍的身份是万万要不得的。为今之计，她只有留在落霞村这个谢家，然后想办法和自己的家攀上亲故，才最可行。所以即使齐氏冷着脸色，眼神恶毒，她也一并听着，跪了下来，目光平静。

        齐氏自谢小米劫后余生之后，便没见到谢小米这么乖觉听话的样子，这一次见谢小米居然什么也没说，便跪下在祖宗牌位前，心里也打起了小鼓。莫非是，小米和阿有真的有什么事儿了？齐氏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由得盘算了起来。

        这整个落霞村，因着土地贫瘠，就算每家都有一亩薄田，地里还是扒不着什么吃的，连带着后山上，也鲜少有野味之类可以好好饱腹营生的，他们穷就穷在这里。村里年轻的男人们出去做苦力，也紧巴着养家糊口。她和谢长贵年前本来商量着，这陈家的阿有和自家的小米一向走得近，又是个没爹没娘的没亲戚族人的，少了两个将来给养老的，还省了两口棺材钱。而且阿有跟着的那个师父，貌似是个厉害的，管他在外面干什么营生，只要做了自家的女婿，自家的农活啊，力气活之类的，就交给阿有和小米干，总归亏不着他们老谢家。更何况阿有住得又近，将来小南的事儿，可不就有了十分得力的人帮衬着了？

        齐氏一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十分满意。可惜村儿里人都嫌阿有是个克爹娘的命，两岁死了娘，七岁死了爹，就算模样长得再好，这样的命硬之人，却是万万不肯招到家里来的，都怕连累得自家倒霉，是万万不肯将自己家的女儿许给阿有的。齐氏再泼辣厉害，也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自己把女儿推进火坑里，所以平时也总端着，没给过阿有什么好脸色。却没想到，自家女儿到底是个有心计的，来来回回，竟然就把阿有那小子给收得服服贴贴的，说什么就是什么，瞧着还蛮欢喜的样子，倒让她少费些心思却想他俩儿的事。齐氏打着心中的如意算盘，又想起，阿有家里似乎还有他父亲留下的家传玉佩。至于长什么样，她是没见过的。不过祖上家传的东西，那可是不便宜，卖了得值不少钱。齐氏盘算着这回若是能逼得阿有娶小米，阿有还能不把那块玉佩拿出来做聘礼？

        齐氏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妙极。不仅白捡了个劳力给自家做长工，还能拿捏着小米，给自家里赚回不少，一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谢小米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心里不由越发的担心起来。

        “娘，咱们，咱们族里人，打算怎么处理我？”谢小米不由问道齐赛花。

        齐氏收了脸上的笑，瞪了一眼谢小米，声音尖锐的道：“族老们就等着你们回来之后，和你爹合计一下。总归是，你和阿有的这门婚事，没跑！”

        齐氏把话说得斩钉截铁，谢小米闻言一惊，险些瘫倒在地上。

        这所谓，前有恶狼后有虎，如今这种地步，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的。

        她不想嫁给阿有，她……谢小米觉得喉头哽着一口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心口处火烧火燎的疼。不一会儿，便白了脸色。

        齐氏瞧见了，只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随即转了身，边往外走边说道：“我平日里瞧着你也挺喜欢阿有的，便是嫁了他也没什么不好。阿有又是个脾气好的，还能让你受苦不成？再说了，这年头，女孩子家的名节，可是比什么都重要你跟阿有在外面这几天，风言风语早就传得不堪入耳了。将来你就算是不嫁给阿有，到时候，这十里八乡的，谁又敢下聘娶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咱们谢家，可是养不起闲人！”齐氏说着，走出门口，随即合上门，在外面对谢小米说道，“就在这里跪着吧，什么时候你爹回来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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