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老赵一人在店里，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屋檐挂着雨水，淅淅沥沥，青石板路油亮发光，老街上偶尔有些游客经过，向里面张望却不进来。

        平时除了熟人来喝茶聊天，古玩店没什么客人，这个行业虽然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说法，但是，别说三年没有生意，就是三个月没有生意，店也开不下去了。平时老赵在店里，与其说等生意上门，不如说一种生活方式，他喜欢跟有趣的客人聊天。

        老赵坐在老红木官帽椅上，正在看书，平时客人就很少，下雨天进来的人更少。老赵，大名赵孝洲，年龄并不老，44岁，长相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他小时候少年老成，谈吐举止如成年人，长得又高，有点驼背，在小学同学里书鹤立鸡群，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中学生，20多岁时候，朋友们就叫他老赵。

        1981年上海第一批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赵孝洲就参加了。他从来不去大学里听课，纯粹是自学，把规定的教科书和参考书反复看几遍，做好读书笔记，然后把笔记背得滚瓜烂熟。每次考试他都会买一包四角九分钱的牡丹牌香烟，提醒鸿运当头，这种心理暗示效果极佳，每一门考试成绩都在70分以上，一直到本科毕业。

        老赵没有参加高考是因为数学实在太差。他看书很杂，经史子集，中外，经典哲学，什么书都看，老赵看书很快，看完了就带到虹翔镇乡下的老宅里，多年下来，老宅一个房间竟然放满了他看过的书。老费说老赵常怀济世之略，有经纶天下之心，赵孝洲如果在古代的乱世一定是个不凡的人物。

        四十岁的时候老赵娶了一个四川女子，女儿刚满三岁，老赵基因太强大了，女儿像父亲，四川女子嫁给他的时候不到30岁，她遗传了一部分漂亮的基因给女儿。老赵长得也不算难看，充满了男人的刚毅，成熟，女儿虽然像父亲，但是吸收了父母容貌的优点。

        四川女人姓曾，单名一个蔷字。刚认识的时候，老赵问她，你家里怎么给你起这个名字，曾蔷，增强，听起来就像是男人的名字，你长得这么秀气，不应该起这样的名字。

        曾蔷回答说，我的爸爸是个懦弱的老实人，总是吃亏与世无争，我哥哥像我爸爸也是老实人，所以老爸希望我争强好胜，做个女强人，为家里争口气。

        老赵给女儿取名，赵小薇，小名薇薇，母女两人的名字合起来有蔷薇的寓意。老赵喜欢蔷薇无需打理就能茁壮成长，古人说，蔷薇“花亘四时，月一披秀，寒暑不改，似固常守“，有棠棣之花美誉。赵孝洲特别疼爱女儿。

        赵孝洲正在看《古玩指南》，这时候有人进来了，老赵认识他，到他店里来过好几次，这人看上去约六十岁左右，上海人，言谈举止有点疯疯癫癫，头发很脏湿嗒嗒一绺一绺，胡子拉碴，穿着脏兮兮的短袖T恤，油光光的黑色长裤，穿着一双塑料拖鞋。他经常到老赵店里来看东西，老赵不爱搭理他，也不赶他走，就让他东看西看，自说自话。这人说他也姓赵，五百年前是一家人。

        “下雨天你怎么过来了？“老赵随口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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