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先生、老费、老赵经常去怡园喝茶。怡园早上九点以前的茶资3元钱，如果是自带茶叶，只需2元钱。怡园夏秋时节早上六点开门，就有老茶客等在门口了。

        虹翔镇本地人说的语音，属于嘉定的方言。上海每个郊区说的话都不一样，都叫“本地闲话”，浦东与浦西的本地方言大不相同。怡园茶室里喝早茶的大都是退休的老人，老赵在里面算是年纪轻的，茶馆里人人都在大声说话，显得很嘈杂。老赵跟先生坐在外面的亭子里，这个亭子三面临水，飞檐斗角，是按照戏台设计的仿古建筑。

        古镇保留了当地的一些传统生活习惯，喝早茶就是其中之一。上海的早茶跟广东的早茶很不一样。怡园的早茶只有喝茶，但是古镇有些餐馆早上提供喝茶，还提供面条等早点。

        最有名的一家老字号菜馆，早上还卖白切羊肉。嘉定和宝山的几个古镇从前都有喝早酒的风俗习惯，这家菜馆的白切羊肉远近闻名，人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那里，店堂里亮着明晃晃的灯，八仙桌加条凳，外面的天空还是青色，没有完全亮起来，喝早酒的人已经半瓶酒下肚了。

        老食客都差不多，一盘白切羊肉，一瓶黄酒，冬天需要温一下酒，一碗面，喝早酒的食客一般很少天南海北的聊天，他们吃过早酒后，出门该干嘛干嘛，或者叫一壶绿茶，跟邻舍好友谈谈山海经。虹翔镇过去老的菜馆大都供应早酒早茶，如今遍布大街小巷的餐馆饭店跟市区差不多，还在提供早茶和面条，乃至白切羊肉的只剩下两三家了。

        以今天的物价来算，这顿早酒至少要四五十元，现在羊肉特别贵，而在十多年前，需要二十多元。老赵是虹翔镇的本地人，早上也有吃羊肉面的爱好，但是他不喝酒。上海郊区的羊肉以七宝羊肉最为著名，但是虹翔镇的羊肉也不错，没有膻味。老赵喜欢本地的红烧羊肉，跟七宝羊肉有一拼，早上一碗红烧羊肉面暖胃，十几元钱，竟有七八块羊肉，端上桌就可以闻到扑鼻的香味，看上去浓油赤酱，酱香浓郁，口味偏甜，筷子要轻轻地夹起，羊肉已经炖得忒忒酥了。虹翔镇的老人说，常年早上吃羊肉，一年四季都不会生病。当爱好变成了习惯，早上一碗羊肉面，然后到怡园喝早茶，已经成了老赵的生活习惯。

        这天早上，老赵跟他的师傅水镜先生，一起喝茶聊天。那天，流浪汉沈智信也过来喝茶了，是老赵约他过来一起喝茶的。水镜先生听老赵说起过这个奇特的人。这天是第一次见面，老沈依然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打扮，胡子拉碴，说话时候经常会眼神游离不看人。

        其实，三个人是蛮有共同话题的，因为他们都在老上海的古玩市场玩过很长时间。老沈玩过的地方更多，上海几乎所有的地摊市场都经常去玩，有些地摊市场，老赵闻所未闻。按照老沈的话来说，上海各个区都有好玩的地方，其中不少市场只有鬼市，日出即散，除了白天不能摆摊，半夜的地摊一般没人管，偶然会有城管干预，老沈就混迹于这些鬼市，有时候自己也在那里摆摊。

        水镜先生对于这类市场特别好奇，因为从来没有去过，他跟老赵去得最多地方是过去老城厢的那些著名的古玩市场，包括后来的云州、中福、南京西路等。

        老赵说：”老沈玩的地方，恐怕师傅不太会去，很多是居民家里的旧货，有些是拾荒者聚集的地方，有些是农村来路不明的东西，或者在大桥底下，或者荒废的空地，甚至在绿化带里面，路灯之下，零零散散，不成气候，说它是市场算不上，自发形成的旧货交易市场，有点像国外的跳蚤市场。”

        老沈带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天天在市场上转，所有的拍卖会预展，所有古玩讲座，所有的古玩商业或者公益活动，都有他的身影，大家都认识这个不修边幅，还有点脏兮兮的流浪汉。老沈不缺钱，尤其是不缺住房，他在郊区买了好几套私房，最便宜的只有几千元，但是他不想把自己弄得干净点，他给人的印象就是捡垃圾的，废品收购站是他的生活中的一个重要据点。

        老赵问他为什么穿得如此邋遢，老沈说，捡垃圾的人没法干净，再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老婆，没人管他，所以常年以来已经习惯了。只是在比较重要的场合，会穿得稍微好点，稍微干净点。

        老沈说，最近上海要举办一个元青花的国际研讨会，可以去看看。老赵在网上看到过这个消息，举办方的名单上主要是宝藏网的一些著名人士，顾问是几位国家文博单位退休的老专家。元青花国际研讨会在北京举办过第一届，据说上海的这次元青花研讨会将隆重请来国外博物馆的元青花来参展，所以称之为国际研讨会。

        这次元青花研讨会最大的看点是元青花回娘家。元代，中国景德镇青花瓷器出口到伊朗，土耳其等国家。海外博物馆的元青花数量不少，在元青花存世量的统计中，占了近一半。举办方如果能把国外的元青花请回来几件，足以引起国内古陶瓷收藏界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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