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远，找个僻静的小巷子，牛皮皮俩掏出烟来点上，算是压压惊。牛皮皮对李小明说：“妈的，这回真是李小明落到如来佛手里了。你觉得咱们要不要装病回去算了？”李小明苦笑一下，正准备说话，但随即脸色一变，向牛皮皮身后看去。牛皮皮也紧张的回头，但后面啥也没有，只有一条窄窄的巷子，尽头是一堵墙。牛皮皮骂道：“你吓唬老子干嘛！你看见你死去的爷爷了？”他拉着牛皮皮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这买卖咱不干了。妈的，老子刚才看见一个小孩子。”牛皮皮也害怕了：“你看清楚了？不可能啊。是不是村里的孩子？”

        李小明脸色苍白：“不可能。你家孩子穿清朝的大褂啊？”牛皮皮这人胆小，要有人开玩笑说晚上地震，牛皮皮就敢在操场上呆一宿。李小明说的恐怖，脸上煞白，牛皮皮顿时被吓坏了。宁可信其有吧，这地方不能呆。跌跌撞撞的跑了一会儿，牛皮皮俩站住。

        李小明快哭了：“师父，咱这是到哪儿了啊？”这地方确实很邪。牛皮皮俩明明是按原路返回，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一个小广场上。广场上有个小小的戏楼，戏楼柱子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帝傲天到此一游。要换个环境，牛皮皮俩一定会笑出来。但是现在，牛皮皮俩不哭已经是够爷们了。牛皮皮想可能是鬼打墙，但牛皮皮不敢说，也不想说出来。李小明看看牛皮皮，动动嘴皮子，也把话咽下去了。牛皮皮俩又转了半天，但不管怎么转，还是会回到戏楼这里。更糟糕的是，天快黑了。惊恐之余，牛皮皮在心底向耶稣佛主太上老君一起发誓：假如这回平安回去，牛皮皮绝对不会再跟人到深山老林里来了。换句话说，不管给多少钱，老子只坐诊，不出诊。太吓人了。

        李小明坐下来，苦笑着对牛皮皮说：“师父，牛皮皮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其实李小明了解牛皮皮，知道牛皮皮肯定会先听坏消息，这是牛皮皮多年的习惯。小时候，牛皮皮讨厌吃胡萝卜，就把胡萝卜先从碗里捡出来一口吃掉，结果家人以为牛皮皮爱吃胡萝卜，到哪儿都喜欢把胡萝卜夹给牛皮皮。牛皮皮小时候傻不知道分辨，苦恼了好多年。但先苦后甜的人生哲学却深深印在牛皮皮脑子里。牛皮皮对李小明说：“别废话，按老规矩来。”李小明说：“那好吧。牛皮皮先说坏消息，牛皮皮们今晚估计得住在这村子里了。”

        牛皮皮心里发凉，忙问：“那好消息呢？”李小明苦笑：“住旅店的钱省下了。”牛皮皮不说话。周围陷入极端的安静，这安静可真是吓人。可能是为了缓和恐怖的气氛，李小明没话找话：“师父，牛皮皮一想到李长山笔记里那些倒霉事情，心里就凉飕飕的。牛皮皮只希望他那是写着玩的。要咱俩今晚没事儿，牛皮皮愿意以身相许，娶了苏月明。”牛皮皮往地上唾一口：“妈的，你想得美。唐老爷子地下有知，今晚你肯定活不成。你有佛像、十字架什么的没？”李小明说：“都在村口包里呢。老唐，要牛皮皮说咱也不用整那些虚的了，咱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也不用糊弄自个了，老老实实的跑到山下才是正经。”

        牛皮皮一听也对，本来就是江湖野郎中，何苦给自己开药方？两个人煞有介事的碰碰拳头，决心这次一定要逃出这个村子。牛皮皮们只敢悄悄的前进，因为脚步落得重些都能把自己吓一跳。走了没多远，李小明拉住牛皮皮胳膊，拖着牛皮皮加快脚步。牛皮皮问：“赶着投胎啊你？”李小明低声苦笑：“师父，求你别说死啊投胎啊什么的了，老子心里虚的慌。牛皮皮说了你别怕，下午见那小孩子好像又跟上咱们了。”牛皮皮一听，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也不敢回头，惊恐之余还庆幸自己眼神不好，正所谓眼不见为净，正所谓无知者无惧。不知走了多久，没路了。面前是一座大祠堂。李小明临死都不忘贫嘴，一边浑身发抖一边说：“师父，牛皮皮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牛皮皮回答：“别扯淡。好消息是牛皮皮们走出了老路，坏消息是牛皮皮们走投无路了。”李小明低声说：“这是个祠堂，死鬼住的地方，牛皮皮们要不要进去？”这牛皮皮可为难了。前有狼后有虎，往哪儿走牛皮皮都不情愿。李小明想了想：“还是死鬼比活鬼好对付，咱们进去吧。”说完，拉着牛皮皮进了院子。

        院子正中间有间大屋子，但黑咕隆咚的，牛皮皮反正不敢进去。左右看看，院子边上有个大石碑。牛皮皮俩躲在石碑后面，也不说话，靠在一起发抖。李小明不时伸出脑袋朝门口看，好在没有清朝的小孩子。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声音。牛皮皮问李小明：“真的有小孩？你看清楚了没？”李小明哼一声：“牛皮皮还敢看清楚？！”牛皮皮想想也是。但愿他看错了。

        过了很久，牛皮皮心跳慢慢平复。月亮升起来了，周围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楚。牛皮皮对面的墙上又出现熟悉的七字游记：某某某到此一游。牛皮皮的恐惧平息了很多，竟然可以低声笑几声。

        李小明开始研究牛皮皮们靠着的石碑碑文，低声问牛皮皮：“师父，你说这石碑能卖多少钱？”

        牛皮皮回答：“那得看它是什么碑了，跟年头、材质、碑文书法、碑文内容都有很大关系。不过你别指望这碑会值钱。但凡有点价值，早被人拉走了。”李小明不理牛皮皮，开始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看碑文。看了一会低声问牛皮皮：“师父，来的路上，你有没有见一扇七八丈高、四五丈宽的铜门？一丈是几厘米？”牛皮皮想了想：“一丈好像有两三米，七八丈大概二十几米。你说的是凯旋门吧？那么高的东西，瞎子都能看见。”李小明蹲下来：“这石碑上说，鬼泣山有一扇好大的铜门。你算算，光说卖铜的话能卖多少钱？”有时候牛皮皮很羡慕李小明，只要见到钱就能把一切抛到脑后。牛皮皮怀疑给他一沓钱，他能比任何英雄都从容的就死。牛皮皮说：“牛皮皮数学不好，你别问牛皮皮。但牛皮皮保证来的路上没有见到这个铜门。不过就算真有这么一个铜门，相信牛皮皮，咱俩也抬不回去。”李小明哈哈一笑：“师父，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给你二百斤红票子，你保准一个手就拎起来了。”说着，他眼神向屋子一瞟，笑容消失了。月光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屋子里有口棺材。”

        操蛋。牛皮皮很佩服自己，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晕倒。假如在里，牛皮皮俩现在一定是高高兴兴的去捯饬那棺材，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品种的粽子，有哪个朝代的明器。但现实中，牛皮皮俩呆呆站着，恨不得立马晕过去，最好醒来就被抬到山下去了。李小明嘴贱，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师父，你说这棺材里有没有死人啊？”平时在家，有人晚上跟牛皮皮说“棺材”牛皮皮就要失眠，有人跟牛皮皮讲“死人”牛皮皮就得把灯打开。此情此景，李小明再来这么一句，牛皮皮腿软的差点站不住。牛皮皮舔舔干燥的嘴唇，安慰自己似的回答：“应该没有。你忘了李长山笔记里写的了？”想起李长山的笔记，牛皮皮更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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