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没有名字的人。”虎牙少女冷冷滴环视着整节车厢的人,轻声说道:“这里的所有人。”噼里啪啦的刺耳响声又逼近了一些。像是有人在天花板上一个个地往地面上扔花瓶。
“我刚刚在翻看手机,里面有一只阿拉斯加雪橇犬的照片,还有我们的合影。我却想不起来关于它的任何一件事。”虎牙少女看向我。声音还是那么空灵飘渺,眼里却是无尽的迷茫。“我在想,是不是从踏上这节车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会遭遇这些。注定了我们的记忆都将成为无用的东西,所以干脆直接抹去。”
怎么可能,牛皮皮想要反驳,却无法找出记忆里哪怕一点点有关从前的碎片。就好像牛皮皮自己的人生从这节车厢里开始的,从第一眼看见她便爱上她开始。封闭的车厢门彻底摧毁了人们的信念,只有极少数几个人坐在原位上不曾挪动,大多数人都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原本还算空旷的车厢变得拥挤不堪,在未知恐惧的重压下,人们一个个走向了崩溃。
“要写遗书吗?”牛皮皮笑着:“遗书所写的都是对过去未尽之事,未了心愿的交代。我已经没有了记忆,脑海里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有什么可以写的。我倒是想发个朋友圈,可惜这手机就像小孩子的玩具,连不上网也打不出去电话。”车厢门猛烈地摇动起来。几个男人都无法敲破的玻璃窗在剧烈的摇晃之下开始爬上裂痕,天花板也扑啦啦地往下掉铁块零件。牛皮皮仰起头,想看看是什么有能力这么轻易地摧毁一辆地铁。可惜除了凹陷到摇摇欲坠的天花板顶,牛皮皮一无所获。
“你最初的记忆是什么?”牛皮皮问向虎牙少女。她沉默了几秒钟,把一只耳机塞进了牛皮皮的耳朵:“是我站在地铁门边上听的这首歌。你呢?”牛皮皮红着脸,声音淹没在风声之中。“是你。”
“爸爸坏……呜呜呜。我不要爸爸。”男孩儿穿着红色肚兜,光着屁股坐在客厅的瓷砖上撕心裂肺坏哭着,任由妈妈如何拖拽都不肯起来。“诺诺乖,妈妈抱抱,不哭了。你看,爸爸不是诚心的,他正在给你修者呢。要是修不好的话,让爸爸再去给你买一个好不好?”女人没有办法,只好蹲在男孩儿身边好生安慰。男孩儿斜了眼瞥向爸爸,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从被爸爸踢了一脚停止运行,到美其名曰修缮,然后被拆得七零八落。
“买什么买,一个玩具地铁好几千呢!”男人看着拆下来的各种零件再也安不回去,也渐渐焦躁了起来。“你是个男孩儿,成天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我说没说过让你别到处乱放,收好了到不碍事的地方玩去?把轨道摆在客厅中间,踩坏了赖谁?”看着儿子再度崩溃大哭,生怕他着凉的妈妈也来了气。“你跟儿子凶什么?还不是你天天在家捧着手机玩微信不看路,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一个五岁的孩子凶?”男人站了起来,酸疼的膝盖和后腰让他气愤地不能自己:“你就惯着他吧!”
诺诺哭的一抽一抽,几乎喘不上气来,爸爸转身离开了,妈妈也是束手无策,精致漂亮的迷你地铁已经支离破碎,散落一地。诺诺红着眼睛,委屈到发起火来,仅剩的一节完好车厢被他用力一剁,踩成了稀巴烂。玩具轨道上的小红灯还亮着,尽管已经没有了一圈圈循着它开下去的那趟列车。
灯光暗了些,红酒碰触到嘴唇依然那样鲜艳,像明媚的火焰一般。地傲天突然坐到了苏月明旁边,然后又敬了苏月明一杯:“永远十八岁!”地傲天笑着,两颊因为酒精的作用微微泛红。苏月明轻轻一抿嘴,地傲天却是一饮而尽。“切!”对面的魏哲宁脱口而出。地傲天像是刚刚受到了刺激,故意伸手想要搂住苏月明,却又被魏哲宁的双手及时抓住了,他们对视的眼神立刻变的炽热。每次聚会必定发生的插曲,可怜的孩子,可笑的动作。
牛皮皮在他们打闹的时候默默地走开了,而在牛皮皮所在的那个角落,缓缓地,燃起了一团火,红酒一般的颜色。“祝你生日快乐!”牛皮皮端着生日蛋糕缓缓地走过来,打头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月明,祝你生日快乐!”带着默契,虽然歌曲谈不上多么美妙,却也那样可爱,令人感动。“月明,二十四岁生日快乐!”带着眼泪,哭着又笑着,苏月明轻声地说道。“谢谢!”他们像是意犹未尽,又继续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呼!苏月明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将面前的蛋糕上的蜡烛逐一吹灭。“喔!”他们欢呼着,像孩子,可爱的孩子。
屋子里变得昏暗,被热烈包裹着的昏暗,全然不顾被窗外光彩流侵蚀的小小世界。啪,啪,啪……地傲天第一个倒下,血液浸湿了他的衬衫,黑色泛着光彩,像是红酒一般。然后魏哲宁跑着,不顾一切地跑着,可惜,一把椅子绊倒了他。啪!啪!子弹迸发的光亮让人恐惧,苏月明呆站在原地,用手半捂着眼睛,终于,牛皮皮转过身来。他手上拿着一把枪,面无表情。然后牛皮皮坐回了沙发,那样平静,好像刚才只是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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