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刚才一惊一乍，一笑一哭，老赵有些反感，想请他走又不好说，流浪汉没有走的意思，老赵不给他斟茶，他自己倒茶喝。

        他说他叫沈智信，1949年生人，玩古董已经二十多年了，七十年代就开始玩。流浪汉说，中毕业后，本来应该上山下乡的，可是他赖在家里不去，街道和里弄干部带着一帮人天天上门，动员他去上山下乡，那些人带来了锣鼓，敲得山响，一起喊口号：热烈欢迎沈智信同学上山下乡！

        沈同学吓得心惊肉跳，躲在里面不出来。遇到像沈智信的人，街道里最后一招就是摆出这种阵势，很少有人扛得住，所以屡试不爽。

        但是，沈智信就是很少的那些人之一，这些人不是因病不能去下乡，就是被吓傻了。沈智信说，他故意装神经病，那些人从此不来找他了，过了几年，还分配到里弄生产组做装订纸盒，还有一份工资。

        老赵听到这里，问，“你真的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流浪汉说，“可是家里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老赵做好了心理准备，生怕他又嚎啕大哭，流浪汉有些神情恍惚，幽幽地说，“我没病。”

        沈智信虽然躲过了上山下乡，但是家里日子不好过。家里经济状况跌到最低谷，靠母亲的收入维持。他虽然没去上山下乡，但是过了几年，他的妹妹中学毕业后到江西农村插队落户，弟弟分配到崇明岛农场，弟妹代替他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他说对不起弟妹。

        在里弄生产组上班做工的除了一些中年妇女，还有就是体弱和残疾人。沈智信第一次从精神病医院出来后去生产组上班，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领导找他说，你可以不用来上班，我们按照病休给你工资。

        沈智信不上班在家里呆不住，天天在外面，在几条大的商业街从头走到尾，再走回来，他在朵云轩看字画，在旧货商店，寄卖商店看古董。他还在各个废品收购站转悠，遇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抄家退赔的钱，父亲要分给他一部分，他说，我不要，我有口饭吃就满足了。

        他也经常去逛福佑路古玩地摊市场。老赵说，怪不得第一次看到你觉得脸有点熟。流浪汉说，我早就认识你了，你还经常去肇嘉浜路太原路的和卢湾区工人文化宫的邮票市场。老赵听到他说邮票市场，相信他说得没错，老赵1991年炒过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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